目前分類:社會意象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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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達文西密碼」這本暢銷的大眾文學著作將基督教一些禁秘的話題炒的火熱,一些對於基督教世界完全不了解的人也對這話題引發了興趣,大家熱烈的討論著「耶穌是不是只是個先知,沒有神性?」「耶穌結過婚嗎?」「耶穌居然有後代?」,這些話題正迎合現代人的八卦心理,就如發表下面這篇文章的周先生所提,不願意去閱讀基督歷史的觀眾和讀者,寧願相信小說及電影的內容,不加以求證之下便讓這些話提如八卦般的傳播出去,這對基督教世界的確是很大的傷害。

 我從小就去教會,高中時受洗成為正真的基督徒,但真正開始追求這信仰是三年前的事,身分是老基督徒,但在信仰上卻是如幼兒般才開始起步而已。「達文西密碼」出刊時,我抱著好奇的心態讀了它,內容對一個基督徒而言,衝擊很大,那時我也會疑惑難道我所信、所讀的聖經真的如他所說的:是捏造出來的?!花了2個晚上讀完這本書後,心裡忐忑不安,不過那樣的情緒並沒有很久,不久後我的心告訴我:難道你所信的、你所曾經經歷的那些,都抵不過一本尚未證實虛假的小說嗎?後來覺得自己愚蠢極了,居然掉進了丹布朗編織的假象。如果他所說的屬實,那麼我感受到的那些感動,或是經歷到的那些奇蹟又是什麼呢?更何況他只是把一些過去異教攻擊基督教的傳說拿來編成一本大眾小說,真實性更是令人懷疑。

 我不會說:請大家不要去看這部電影或讀這本小說。如果這本小說能引起大家對基督教的興趣,那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尤其是在基督徒人口只占全部人口3%的台灣,能讓大家注意到這個宗教、對這個宗教有興趣,這樣也不錯。小說出來後,世界基督教團體也有許多學者發表著作反駁「達文西密碼」中證據不足的歷史根據,不過我想這些反駁的著作太過嚴肅,或許激不起一般讀者的興趣,很多也都是針對已經有基督信仰的信徒發表的。所以在這裡我還是放上了這篇文章,讓大家聽聽其他的想法。

 一個會思考的人,不會只看單方面的表象,而是會去聽聽不同的聲音,去學習判斷是非,不是只是單方面的接受作者所要表達的。若在政治或是娛樂演藝所釋放出的聳動新聞中,我們會去追尋真相、或是擁有不同的看法,而不是跟著鼓動,這樣人民才會成長,國家也才會進步。不然口裏罵著媒體無天良、事實上,這不正是民眾所感興趣,所以媒體才過度炒作嗎?當我們批評媒體盡報些八卦沒營養的話題時,該省思自己是不是這些現象的參與者之一。



Maigo
2006.05.29





解析達文西密碼的虛構與真實
 
◎文:周學信/譯:曹明星  

楔 子

 通常成功會帶來更多的成功,但是銷售驚悚的故事會帶來更多更大的成功。一本富有爭議性的暢銷書,總有辦法登上大螢幕,甚至達到千萬的票房。由湯姆漢克、安德魯陶圖主演、朗霍華導演、新力影業所製作的電影的「達文西密碼」,赤裸地呈現了資本主義,更成功地變賣了消費主義。達文西密碼不只是出版界現象,也是文化現象。

 自從該書問世以來,它即成為研討靈界事物的跳板。許多回應該書當中所自稱之事實的網路和部落格猶如雨後春筍般興起,而電視特別報導、專訪節目、藝術批評者和神學家紛紛發表他們對該書的看法……。

 台灣即將上映《達文西密碼》,可以預期的是,凡看過該電影的觀眾心中必然浮現出許多的疑問。一般人對基督教和基督教歷史都相當陌生,不論是觀看電影的觀眾或是看書的讀者都感到困擾,莫非電影和書本呈現的事實,是貨真價實的歷史事件嗎?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難怪丹‧布朗所寫的達文西密碼,其說服度遠超過許多歷史書籍。

 觀眾和讀者寧願相信電影和小說,而不屑去閱讀基督教歷史。但是達文西密碼使用小說的手法處理所謂的歷史事實,不斷地攻擊基督教信仰、聖經和早期的教會領袖。因此,凡是謹慎的讀者和觀眾都必須小心分辨小說和歷史兩者間的差異。

 劇情大要

 丹‧布朗利用達文西的名畫「最後的晚餐」作為主軸,他大膽假設說基督右側的人物並不是基督所愛的門徒,而是抹大拉的馬利亞。她不但是耶穌的妻子,同時也為耶穌生下一個孩子。抹大拉的馬利亞因產下了耶穌的後裔而成為聖杯;同時耶穌要求她繼續帶領祂的門徒傳承基督教,不料,官方教會壓迫這個耶穌結婚生子的事實,貶低抹大拉馬利亞的地位,將她抹黑成為妓女。自從十二世紀以來,出現一個名為錫安社團的秘密組織,他們的儀式淫亂,自稱維護了耶穌真實的後嗣,並揭露聖杯的秘密,聲稱耶穌和抹大拉馬利亞結合他們的後裔,真正的聖杯今天仍然存在。

 天主教團體神工會僱用一位具有狂熱宗教情操的神工會修士西拉(他是名基因突變的白子)謀殺錫安社團的領袖,後來梵蒂岡一個激進的書記同意用高價進行這項謀殺案,因暗殺死了四個錫安社團的領袖,中間有一位名為珊德琳的修女企圖阻止這個修士殺手打開聖蘇皮斯教堂的秘密隔間。

 虛構?真實?

 這個曲折的故事造就了一個精彩故事,顯然地丹‧布朗是個說故事高手。同時,他對市場的敏銳度極高,熟知他的讀者對什麼好奇,也知道今天使市場暢銷的元素為何?那就是充滿情慾的靈性世界、秘密社團、諾斯底主義和反天主教主義、回歸神聖女性的敬拜。他運用歷史手法寫作小說、捏造事實,因此我們觀賞電影、閱讀該書時,要謹慎思想究竟小說中間多少是事實、多少是他虛構的想像。

 捏造的事實

 然而,丹‧布朗一再嚴肅地聲稱,他的小說根據嚴謹的研究和歷史的事實,若我們深讀達文西密碼,立刻會發現作者所謂的事實,不過是捏造的事實。儘管作者聲稱一再辯稱本書的藝術、建築、文件、秘密的社團等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無論如何,本書絕大部分都是虛構而非事實。丹‧布朗的確引用了許多的歷史資料,卻嚴重誤解這些資料。譬如,君士坦丁大帝明定星期日作為敬拜神的日子,這根本就是錯誤。使徒保羅和使徒行傳都有證據顯示,從基督教運動開始,基督徒就已經以星期日替代了星期六為他們敬拜神的日子,正因星期日是基督耶穌復活的日子。君士坦丁大帝在西元321年3月3日所頒佈的乃是星期日不用工作、休息的日子而已。由此看來,自西元第一世紀開始,星期日已然成為基督徒敬拜神的日子了。

 丹‧布朗又說,在西元325年尼西亞大公會議中,君士坦丁大帝宣告基督的神性。在此之前,耶穌的跟隨者只不過把他當作是一個先知、一個偉人,無論如何,耶穌只是一個凡人。似乎丹‧布朗忘記了約翰福音中曾記載多馬稱呼耶穌為我的主我的神,不只如此,還有多處經文也都表明耶穌的神性。在約翰福音完成之前,保羅的書信一再地說明基督徒相信耶穌的神性。尼西亞大公會議並沒有發明耶穌的神性,只不過是增加了一個承認耶穌神性的方法,宣告耶穌和天父具有相同本質。

 根據小說中虛構的歷史學家提賓所說:今天我們所知道的聖經乃是由非基督徒君士坦丁大帝所編輯校勘而成。事實上,他並未參與,並且初代教會早已有明確的標準來衡量何為新約聖經正典,即一卷書必須是早期所寫的,也就是說接近耶穌的時期;作者必須是使徒或是使徒的同伴;並且該卷書的主旨與正統的信仰必須一致;同時必須是教會廣泛地認可它、接納它的。初代教會根本就沒有一個所謂的大公會議作官方地宣佈新約聖經廿七卷的正典。新約聖經乃是經過教會漸漸認同接納這廿七卷書卷確實是經過神所默示而成的。

 耶穌是女性主義者?!

 虛構的歷史學家提賓也說:耶穌原本是女性主義者。祂原始的計劃是要將祂教會交託給抹大拉的馬利亞傳承。他還認為耶穌這個構想,與耶穌與馬利亞的婚姻是人類歷史最偉大的結合,同時也是歷史的紀錄。但我們要問究竟什麼是歷史的紀錄?聖經四福音書從未提過耶穌結過婚,或是和異性有愛戀關係。提賓的歷史證據只不過是異教的資料,就是諾斯底主義的作品。而這作品完成於福音書三百年之後,完全脫離真實的歷史,處處充滿荒謬之詞,和初代教會的信仰大相逕庭。

 耶穌結過婚嗎?沒有一處證據明確顯示丹‧布朗所說耶穌結婚的依據在腓力福音書,該書完成於西元250年。丹‧布朗大膽的宣稱,馬利亞是耶穌的同伴,因日久生情,至終成為他的妻子。提賓這虛構的歷史學家說,亞蘭文學者會說「同伴」這個辭彙就是代表「妻子」。但我們要知道腓立福音乃是由希臘文所寫。希臘文的同伴可以指「妻子」或是「屬靈的姊妹」,但這不是一般希臘文的表達方式,而且「同伴」最常指稱是「同伴」和「分享者」。因此,提賓雖宣稱馬利亞是耶穌的同伴,卻根本無法證明馬利亞就是耶穌的妻子。

 達文西密碼還有多處的錯誤。丹‧布朗說達文西是個生活奢華的同性戀者,但事實卻非如此。他不僅注重私生活,也相當低調。同時,丹‧布朗堅持說,最後晚餐畫作當中,耶穌右身邊的不是使徒約翰而且馬利亞,但沒有一個有聲譽的藝術學者同意布朗的看法。假如約翰不在最後的晚餐裡面,那麼,約翰在那裡呢?在達文西時期畫家通常把約翰畫成有女性味道的少年,約翰身為十二個使徒,達文西不可能在最後的晚餐獨獨遺漏約翰。

 雖然,達文西密碼捏造了歷史事實,錯誤百出,但積極來看,觀眾因為達文西密碼願意開始尋求真理、探討宗教和靈性,這些都是引向真實信仰的前奏,我們千萬不要未經查證,就急忙的墜入被歪曲了的故事情節中。

 

文章出處:http://www.kingdomrevival.com.tw/krthome/index.php?id=54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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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文章】王美琇﹕究竟,我活在哪個年代?

原載台灣《自立晚報》副刊,作者為台灣北社副秘書長,作家
參考網址http://caochangqing.com/big5/newsdisp.php?News_ID=689


月圓的晚上。

 我在陽台憑欄發呆,臉頰清楚地意識到皎潔月光的映照。兩位歐巴桑坐在公園的廟前聊天。雖然隔得很遠,但是,夜很安靜,所以隱約可以聽得見他們的笑聲和談話聲。大概在談屬於他們五O或六O年代的戀愛故事吧?

 O、六O年代--

 這個字眼,像是一種很深很深的思念,緊緊地繫在胸口,偶而扯動,總會隱隱作痛起來;尤其,當我站在九O年代的十字路口。

法國電影導演楚浮說:「我從來不是現代的,我總是朝著過去回望。」我想,我也沒能倖免。感情上如此,政治信念上也是如此。

1.

三個多月前,為了替報社寫張燦鍙的故事,我開始閱讀起海內外台獨運動的歷史。有些資料重讀,有些則是初初觸碰。在歷史的迴廊中穿梭往返,捧讀著許多活生生血淋淋的故事,幾天之間,心情一直起伏不定,時而激越、時而低落。

 西方有位歷史學家曾說:「一個人如果不知道自己出生以前的事,那麼,他將永遠是個小孩子。」

 二十六歲那年,我開始接觸反對運動與台灣歷史,算來,現在我仍然是個稚齡的小學生。然而,在台灣,有多少人一輩子從來沒有接觸過,完全不同於學校所灌輸的知識?有多少人,從來不知道自己出生以前的事?又有多少人,從來「未曾誕生」呢?

 有一晚,在閱讀台獨運動史料時,恰逢電視播放晚間新聞,我便一邊看電視,一邊讀資料。電視新聞播報著:「郝院長下鄉巡視,受到當地民眾熱烈歡迎……」「李總統今天到OOO演講,博得滿場熱列的掌聲….」低頭看書時,書上正寫著:「1966年十一月,年輕的台獨盟員張燦鍙、陳榮成等人,雄心萬丈想橫掃全美住有台灣人的城市與校區,就這樣一路展開六千英哩的征途。為了只是:鼓吹台灣意識、傳播台灣獨立建國的理念。….

 在抬眼與低頭之間,我突然感到萬分錯愕。「恍如隔世」四個字,鮮明地浮現腦海。頓時,時光錯亂的感覺,像一個巨大的海浪,向我狂奔撲襲而來……

 O、六O年代、乃至七O年代,是海內外反對運動最艱苦的歲月。難以計數的人拋出了青春與生命,為的只是追求台灣真正的民主化和擁有獨立國格。這條以鮮血舖設而成的道路,如今,已經使很多人可以自由自在的上路了--無論是在路上高唱自己的政治理念,或者,爭取沉睡多年的權利。到了九O年代,國民黨甚至已經開始收割起三、四十年來反對運動者搏命撒種的「民主果實」了。

 有人說:「九O年代是國民黨的豐收年代。」然而,踐踏著前輩鮮血舖成的道路一路走來,收割豐碩的民主果實,卻永遠不必對過去所犯下的錯誤說聲「抱歉」,他們的心理不曾覺得不安嗎?為什麼,到了大鳴大放的九O年代,國民黨可以佯裝一切從未發生,兩手拍拍依舊乾乾淨淨?

2.

1960年代,日本國際機場。

幾位留日的台灣留學生,穿梭於候機室散發著傳單和台獨刊物「台灣青年」。從台灣出發到日本,或者過境日本準備前往美國留學的青年,向堆滿笑容發傳單的人員手上,接過了傳單與刊物,與所謂的「台獨」發生了第一類的接觸。

然後,在候機室、在飛機上、在海外大學校園裡,台獨刊物內的鉛字,一個字一個字開始撞擊這些從未接觸過「不同資訊」的靈魂和心靈,從此埋下了走向台獨不歸路的因子。六O年代,在日本、在美國,也因此譜出了許多感人的生命詩篇………

1968年三月下旬,雪白的櫻花悄悄綻放,為東京捎來早春的氣息。這一天,台灣留學生柳文卿,到日本入境管理局申請延長簽證。

柳文卿因為參與海外台獨運動,被台灣國民黨當局視為眼中釘。申請延長簽證這天,柳文卿並不知道台灣當局已經和日方取得默契,所以,當他步入簽證室時即被日本當局當場扣押,準備隔日將他強制遣送回台。

日本方面台獨同志得知他被扣押後,立即透過各種管道展開營救;甚至在飛機起飛前一刻,一夥人趕到機場,都無法將柳文卿從日本警方手中搶救回來。在被送上飛機的前一刻,柳文卿企圖咬舌自盡,結果舌頭沒咬斷,卻流了滿嘴的鮮血。柳文卿張開血盆大口大聲吼道:「台灣獨立萬歲!」旋即被押進機艙。

另一位日本台獨聯盟組織部部長侯榮邦,也被列為「看管名單」,每個月必須走一趟日本入境局報到。侯榮邦因為身為組織部部長,握有盟員名單。為了不讓柳文卿事件重演,也為了盟員名單不能外洩,每個月一次到入境局報到時,他隨身一定攜帶兩種東西:水果刀和氫酸鈣(劇毒),隨時準備自殺。

尼采說:「個性決定命運。」

這些步步走向台獨不歸路的人,其實,只是因為知道歷史真相,無法保持沉默;只是因為,無法對真理和鄉土棄之不顧,從此選擇在鋼索上行走,把生命放在刀鋒邊緣,每個日子,加速燃燒著青春年華,以及渺不可知的未來。

3.

好友謝三泰這兩年來一直在做台獨政治犯的影像紀錄。我問他:「坐牢超過十年以上的政治犯有多少人?」三泰說:「確實數目不知道。我已經做了五、六十人,他們的刑期加起來,已經快一千年了。」一千年?一千年!這真是人類文明史和台灣歷史上一個永難撫平的創傷。

傷口,不經意觸碰到,鮮紅的血會慢慢地滲湧出來……..

1962年底,台灣民主獨立黨(廖文毅任主席)成員之一陳智雄,由宜蘭寫信給屏東友人,信上他寫著:「美國將撤換駐華大使OOO,台獨有望,不久即可將腐敗的國民黨趕下臺…..」沒想到信一寄出即被調查局中途攔截,後來陳智雄和朋友皆被逮捕下獄。

陳智雄案開調查庭時,法官以北京話問口供,陳智雄以台語回答。法官問:「你為什麼不說國語?」他仍以台語回答:「我現在所說的每句話都是國語。」

陳智雄強悍不妥協的態度,使問案法官難以下台,結果,他被判處死刑。當他被押解執行槍決前一刻,口中高呼:「台灣獨立萬歲!」死時,年僅三十七歲。(註一)

1965213日,籍貫山東萊陽的邱宏臣被數位情治人員從家裡「請」到市警局一談,由於情治人員都是山東同鄉,邱宏臣心無芥蒂就和他們到警局。話家常之後,情治人員突然語氣一變,對邱宏臣說:「有人檢舉你民國三十二年曾在山東參加共產黨。」邱當場愣住,他努力辯解:「三十二年我還跟共產黨打過仗,怎麼可能參加共產黨?」

由於邱宏臣死不承認曾加入共產黨,情治人員開始酷刑逼供。他們把邱的雙手反銬在鐵柱上,脫掉他的褲子,用牙刷刷他的生殖器,刷破皮流血後,又用鹽巴灑在傷口上…….。後來,邱宏臣坐了十二年的黑牢。(註一)

早年的重刑政治犯,幾乎全部都經歷過「酷刑全餐」的伺候,包括:灌辣椒水、手指絞刑、電擊、針刺指尖、拔指甲…..等等,「生不如死」可說是當年政治犯最痛徹肺腑的感受。如今,這些人有的已經死在獄中或出獄過世了,還健在的人,坐了十多年冤獄後,有人已經噤若寒蟬,有的人卻依然默默捐錢出力關心反對運動,依然在社會某個角落,伺機發出最深沉的生命怒吼。

月光,映照著人類的幸福,也承載著人類的苦難。

我不曉得,現在究竟有多少政治受難者,會在睡夢中因夢見當年獄中的酷刑驚醒過來,四處張望到底自己是在家中還是牢裡,然後,在黑暗中擦拭著驚嚇過度而冒湧全身的冷汗,很久很久,才慢慢找回一顆平靜的心……。

時間,不能讓人減輕傷痛,可是,會使人寬容。

二二八受難家屬的第一代、第二代,已經開始接受政府的撫恤和不盡完善的歉意與誠意了。然而,這些傷疤尚未完全癒合的政治受難者,卻在政府的漠視與沉默中,繼續暗自療傷。

政府改朝換代,當年捕獵行動的主謀者已經或死或失勢。至今,似乎沒有人在追問:現在的這個政府,是不是應該讓曾經錯判的冤獄平反?是不是應該向那些只是爭取言論自由與思想自由的政治犯說聲抱歉?是不是應該對他們所坐的十多年冤獄給予國家賠償?

一個負責任的政府,是不是應該勇敢地面對歷史的錯誤?還是兩手拍拍依然乾乾淨淨,彷彿一切從未發生?

沒有誠懇、虛心的了解和歉意,寬容的心,恐怕很難在時間中慢慢孕育浮現。因為--仇恨可以原諒,歷史不能遺忘。

4.

二次大戰,德國納粹殘殺了無數猶太人。四十年後,這筆血債,由以色列展開天涯海角的追討行動。

以色列政府成立了追獵納粹的專屬部門,從納粹軍官到當年執行開煤氣毒死猶太人的煤氣工人,他們一個都不放過。這些當年執行歷史罪行的螺絲釘,從世界各國被一一引渡到以色列當作戰犯審判。

德國政府對於前朝統治者犯下的罪行,又有何反應呢?

納粹的罪行,長久以來一直被勇於內省的德國人視為羞恥和罪惡,(甚至至今,仍有不少德國人對猶太人抱有強烈的原罪感。)為了彌補這道歷史的傷痕,德國政府把二次大戰的罪惡痕跡以博物館一一紀錄和陳列起來。「有名的達豪博物館裡,鐵絲網、煤氣房、監牢猙獰的立著,一如恐怖的往昔。….德國人希望不要忘記自己的醜陋而重蹈覆轍。」(註二)

兩德統一後,前東德總書記何內克,即將面臨德國法庭的起訴,他的罪名包括四十九項殺人罪、二十五項殺人未遂罪以及其他侵害國家財產罪。何內克是建造柏林圍牆的元兇,這道牆,使得無數愛好自由民主的東德人鋃鐺下獄;這筆舊帳,現在正由統一後的德國法庭,為曾經失去自由與人權的政治犯追討,何內克終將難逃嚴厲的審判。

德國人的想法是:仇恨可以原諒,歷史不能遺忘,正義更必須被平反。相對於德國政府,相對於以色列政府,我們的政府做了些什麼?我們又做了什麼?

5.

皎潔的月光,羅織成一條銀色的絲帶,輕輕地箝住我的身心,引領我不由自主地走回時光隧道。

當我仍然深陷在回顧台獨運動歷史和追討歷史血債的思考時,突然一串急促的門鈴聲,把我驚魂未定地拉回九O年代。兩位年輕朋友來訪。一位甫自日本回來,另一位是國會助理。我們聊起政治運動與黑名單。

國會助理說:「黑名單其實也只是普通人,最近媒體太過捧他們了,好像不太好。」另一位朋友則接口說:「海外那些老台獨人,似乎仍活在舊夢裡,總是不斷重提當年勇。」我點點頭,又搖搖頭。對他們的話似乎同意,又感覺哪裡不對勁。然後,我沉默不語,心頭百般滋味。在是與非之間,我努力找尋更深層的意涵。

沉默片刻後,我問年輕朋友:「那些老台獨人,曾經在最艱苦最危險的時代裡,生命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現在,我們生在太平盛世,一切漫無禁忌,可是,你覺得我們所做的一切,有超越他們嗎?」我內心的急切,顯然溢於言表:「在批判他們之外,我其實更渴望知道的是,我們是否已經將前輩們這些寶貴的精神文明與人格特質承繼下來了?我們有傳承了什麼嗎?我們有比他們更進步嗎?」

朋友對我的激切反應有些錯愕,我也對自己的態度覺得錯愕。好像尚未從月光的沉思中回到現實。送走年輕朋友後,我又回到陽台,望著月亮喃喃自語:「從日據時代、五O、六O乃至七O年代的抗爭精神傳統,到了九O年代,有傳承下來了嗎?我們有超越什麼了嗎?」

O、六O年代那些為台灣付出青春與生命的人,現在仍活在舊夢裡嗎?九O年代的我們,又在編織什麼樣的新夢?舊夢與新夢之間,我們到底銜接了什麼?恍惚之間,一個強烈的念頭閃進腦海--究竟,我活在哪個年代?

6.

站在九O年代的十字路口,我朝著漸行漸遠的五O、六O年代頻頻回望。覺得自己好像丟掉了什麼,又好像找回了什麼。

皎潔的月光,映照著人類的幸福,也承載著人類的苦難;當然,也透視了我的困境。楚浮說:「我從來不是現代的,我總是朝著過去回望。」

是的。我想念那個年代,我想念一個人。那種想念,緊緊繫在胸口,偶而扯動,總會隱隱作痛起來……

註一:節錄自「出土政治冤案」一書。

註二:節錄自「人在歐洲」一書。

(原載台灣《自立晚報》副刊,作者為台灣北社副秘書長,作家)

 

2004-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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